安置区和避难所分处城市东西两端，路程遥远。
室外的气温已经骤降到零下二十度，根本不可能走过去。
既然说好了一起去，程言也就不再藏私。
他带着我清点了要交换的物资，第二天一早就去地下车库开出了改装过的防护车。
托程言叔叔能够提前检测天气异常的福，我们的物资储备还算充足。
我一声不响地换好防滑轮胎，又往后备箱塞了两箱燃料，我们一行人这才出发。
改装后的军绿色装甲车在死寂的城市中前行。
越靠近安置区，路上跌跌撞撞的人就越多。
他们穿着破旧的防护服，走一步喘三口气。
不少人刚走没几步就倒在地上，再也没能站起来。
白月捧着景川给她净化过的温水，看着窗外的灾民抹了抹眼角。
一个瘦小的身影在车前踉跄倒地，她立刻扭过头不忍直视。
“阿景，程言哥，念姐......”她轻声啜泣，“能不能分点物资给她？让孩子早点回家。”
景川握着防身的钢棍沉默不语。
但他惯常都依着白月，不说话就是默认。
程言皱眉打断：
“白小姐，现在停车的话会引来更多人。到时候遭殃的就是我们了。”
白月委屈地低下头：
“我知道了......可是那孩子看起来好可怜......”
弹幕立刻义愤填膺地指责起来：
呜呜月月真是太善良了，看不得别人受苦！
程言他们物资明明多得都吃不完，连个孩子都不救，真不是人！
月月好景神好，反派都坏！
善良？
我嗤笑一声。
猛地一打方向盘倒回去，还贴心地帮白月放下车窗。
“我和程言反正没有多余的物资。”
“你这么善良，你有多余的你分呗。”
小女孩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是泥地望着白月手里的净化水。
幸存者都知道，这玩意比金子还珍贵。
香甜的水汽钻进鼻子，他已经渴了太久。
小女孩扑过来就想抢，脏兮兮的手朝白月伸去。
“啊！”
白月尖叫着往后躲，手一抖洒出大半瓶水。
小女孩眼里满是对食物的渴望，急切地想拽住她的袖子说些什么。
白月哪有心思听这些？整个人直往景川怀里钻。
景川眼神一冷，手里的钢棍对准小女孩天灵盖猛地砸下。


门外冰雹大作，一身银色防辐射服的少女惊愕地望着我。
大大的眼睛顷刻间就盈满了泪水。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们家。”
“打扰了，我们这就离开。”
她跌跌撞撞地转过身，眼泪滴落在寒风中迅速结成冰渣。
弹幕里顿时一片心疼的哀嚎。
你家就你家呗，凶什么凶啊，有钱了不起啊！
都末世了有钱有什么用啊，你们这种冷血的有钱人迟早得遭报应！
我看着这群圣母心泛滥的弹幕，忍不住嗤笑。
这些人怎么比我这个精神病还会发疯。
“......顾念？”
程言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心里一紧，转身就要关门。
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死死扣住了喉咙。
我被迫仰起头，对上一双充斥着杀意的眼睛。
确实是我惹不起的顶级异能者。
缺氧让我的视线逐渐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男人淡漠的眸子盯着我，眼里泛着猩红，盯着我缓缓吐出两个字：
“道歉。”
少女在一旁抽泣，装模作样地劝阻：
“算了阿景，她应该不是有意的。”
“放了她吧。”
男人用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眼神温柔：
“不，月月，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
白月含泪回望他：“阿景，你对我真好。”
弹幕疯狂尖叫着嗑起了CP，刷屏的爱心让我想吐。
没人理会我已经面色青紫开始翻白眼，即将因为窒息而陷入昏迷。
在他们眼里，我的命贱如蝼蚁。
男人收回视线，声音冷得像冰：
“我再说一次，道歉。”
我呸出一口血沫，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做梦。”
“不知好歹。”
男人手上的力道骤然收紧，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喉管发出的咯吱声。
我用同样猩红的眼睛瞪着他，悄悄摸向袖间隐藏的小刀将他一击毙命。
程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手里握着个黑匣子，语气冰冷：
“住手。”
“不管你们是谁，立刻放开她。”
“否则，我就启动避难所的辐射源。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我原本蓄势待发的手软软地垂下，可怜巴巴地看向程言。
男人眯了眯眼，猛地把我甩进避难所。
“希望下次见面，你能学会该有的礼貌。”
我重重撞在墙上，疼得龇牙咧嘴。
抬头死死盯着门口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很好。
什么末日小说男女主是吧？我记住你们了。
白月对上我的眼神下意识往景川身后躲，瘪着嘴又要掉眼泪。
景川挡在她面前，浑身散发着寒意。
程言安慰地握紧了我的手，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现在，请你们离开我家。”


和竹马末世避难时，天降恋爱剧弹幕。
天呐！极寒冰雹末世就要来了！
这对反派狗男女能不能去死一下啊，不要碍着我看男女主甜蜜日常！
滚开啊！离我们宝贝女主能无限刷新物资的避难所远点！
我笑了。
如弹幕所愿，和竹马提前离开了避难所。
弹幕一片欢呼，庆祝男女主即将开启物资充沛又幸福的二人世界。
可他们不知道，能无限刷新物资的，并不是这座避难所。
而是我和竹马的异能。
寒风夹杂着冰雹，敲打着避难所的铁门。
我强撑着冻僵的双手，终于拧开了锁满铁锈的把手。
程言的身体压在我肩头，我几乎能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声。
弹幕像一群躁动的蚂蚁爬满了我的视野。
不准进啊啊啊！这是月月的金手指避难所，谁让你们进去的！
趁着月月宝贝和景川大神出去找物资的时候，偷摸溜进来，真不要脸。
没事的各位，我们就等着看笑话吧。末世强者为尊，一会末世最强战力的景川大神来了，肯定让他俩滚出去。
弹幕已经开始讨论我和程言会死得多惨。
我眼神都懒得给一个，熟练地从包里拿出药剂和绷带给程言处理伤口。
直到他的气息渐渐平稳，我才长舒一口气靠在墙边。
冰雹打在避难所外壁发出闷响，仿佛催命的丧钟。
末世降临三个月，世界早已面目全非。
和青梅竹马程言一起活下去，是我现在唯一的愿望。
至于这些满眼乱飞的弹幕？
啧，看来我的精神病又严重了。
手中的匕首不自觉地转了个圈，寒光转瞬即逝后收进袖口。
我抹了把脸，得赶紧再出去找些药，我不想吓到程言。
突然，大门处传来一阵敲击声。
“有人在吗？我看到你们进去了。能让我们借住一下吗？”
是个楚楚可怜的女声。


我们月月宝贝好有礼貌好乖啊，我亲亲亲！
不愧是锦鲤圣体大女主，随便找个避难所都能成异能刷新处，蹭蹭欧气。
门外的人还在执着地敲门。
我皱眉望向大门的方向，想极力辨认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我的幻觉。
弹幕已经炸开了锅，满屏都是对我的指责。
这大姐在干嘛啊？！快点给月月开门啊！
呜呜呜我的崽崽，小脸都被冻红了！
我能说不愧是反派吗？就连小跟班也见死不救的人设也不变啊。
我掐了把掌心。
行，看来不是幻觉。
毕竟我的幻觉可没有这些奇葩逻辑。
没有理会外面的人。
我倚着墙，倒是饶有兴致地观察起这群因为我不给所谓的“女主”开门就急得跳脚的弹幕。
这可比我每天幻觉自己被异怪追杀有意思多了。
突然。
敲门声听了，弹幕也像被按了暂停键，不骂了。
紧接着就是新一波的狂欢。
哈哈哈，这下有好戏看了！
景神来了！这可是为了月月宝贝能徒手捏死一个A级的狠人，这俩作死的要凉凉咯！
有人开盘吗？我赌这俩垃圾在景神手下活不过三分钟！
敲门吵我，可以。
弄坏程言家的门，不行。
砰地一声。
我猛地拉开防护门，冷冰冰地扫视着门外的两人。
“不借住，这是我朋友的家。”
“有房产证的那种，懂？”


既然能从那堆弹幕能提供有用信息，我决定暂时忍耐这对所谓的男女主。
在白月第九次捧着她珍藏的奶糖，泪眼朦胧地向我道歉时。
我不仅没有呛她，还收下了她的奶糖。
程言见状轻轻拍了拍我的肩，
“看来我家小疯子终于学会交新朋友了。”
“嗯哼。”我敷衍地应着，眼睛死死盯住半空中飘动的弹幕。
大厅里，景川正在教白月格斗技巧。
他从背后环住她纤细的腰，手把手教她防身术要领。
白月被累得气喘吁吁，腿一软就往他怀里倒。
“阿景......”
“我在。”他温柔地扶住她。
弹幕炸开了锅，一片尖叫。
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开口打断这恶心的戏码。
“要不要先休息会？”
歇会吧，别一会真的在避难所里上演限制级了。
白月慌慌张张从景川怀里跳开，摇着小手解释。
“念姐，你别误会，我和阿景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拜托，零人在意好吗。
弹幕又开始骂我，说什么见不得别人恩爱的醋精。
突然，外面传来低沉的轰鸣声。
三架喷涂着防辐射涂层的直升机悬停在上空，扩音器里传来机械的女声：
“政府已在D13区设立防辐射安置区和物资交易市场，请有需要的幸存者前往登记......”
广播重复三遍后，直升机转向其他区域。
白月扯了扯景川的袖子，“阿景，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定能换到好东西。”
景川点点头，目光却投向程言。
“你们要不要一起？多个人也好照应。”
程言看向我：“顾念，想去吗？”
我沉默不语。
其实必须得去。
这些天我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几近崩溃，再不吃药，恐怕真会变成疯子。
这时弹幕又开始兴奋地刷屏：
终于等到这段剧情！顾念和程言这对烦人的苍蝇马上就要在安置区死啦！
我们月月不仅能拿到治疗异能，还能顺利得到这个避难所，简直完美！
我已经等不及了，快进快进！
我死死盯着这些虚空中的这些文字，手中的匕首不自觉地转动起来。
“我去。”
别急啊，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既然这是程言的避难所。
那么——
治疗系异能，也该是我们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