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系列的动作，垂下眸去假装没有看见，一旁的秋菊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什么也没有看见。

我向陆芸说了秋菊这几个月的遭遇，陆芸心生怜悯，便让她留在了自己的殿内。

可没曾想，秋菊的好日子才过了三天，又被陈良娣吵着闹着要了回去，我内心焦急万分，可是上头的安排，我作为下人也是不好再反驳的。

陆芸面色平静地剪去乱跳的烛火，不禁长吁一口气：“这小丫头以后就看她自己造化了。”

我轻轻接过陆芸手中的剪子，安抚陆芸的情绪，希望她放宽心，表示自己以后有空便会去看她的。陆芸点头应允。

之后我时常会去探望秋菊，发现她身上再没有添新伤，这心里才放心许多。

陈良娣平时不能外出，倒是差人送来不少的补品，我对她之前在药罐里放糖的事情还有些耿耿于怀，怀疑她在里面又做了手脚，便找来太医核实，没想到补品全是上好的，这样的陈良娣令我摸不着头脑，难道她真是好心，可我总觉得她是包藏祸心。.

所以，她送来的补药我一点也不敢给陆芸吃。

5

“月娘，快到临盆的时候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天心里慌得很，总感觉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我刚要开口说话，太子便推门进来：“是谁让孤的太子妃心绪不安呐。”

我在一旁瘪了瘪嘴，心想还不是你的好大孩惹的。

“太子殿下，现在离太子妃临盆之日不足一月了，心中焦虑也是正常的，若是太子能经常陪在太子妃身侧，太子妃也能心安许多。”

太子不语，思忖片刻，转而摸了摸陆芸的头：“好，这几天，孤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且放宽心，安心待产。”

陆芸点头应允。

天气愈发闷热起来，蜻蜓在低空盘旋已久，云层中忽闪忽闪，接着几声闷雷，这天是要落雨了。

陆芸挺着肚子走在石子路上，感觉是要下雨了便往回折返。我小心翼翼地搀着她，她步子咯噔
我联想到刚刚的那枚玉坠子，又联想到这三年来两人的关系，心中竟徒生了一抹酸楚。

我和郭舍人在门外守了一夜，里面那些恩爱的声音不堪入耳。我听得面色绯红。郭舍人见怪不怪面色坦然，专心守门。

翌日，太子精神满满，心满意足地打开香兰殿的门。我透过门的缝隙看到里面依旧躺着的陆芸，这朵鲜活的花竟然有了枯萎之意。

两个月后。

正如他们所期盼的那样，陆芸有了身孕。

“太医，这边请。”我利索地指引着太医出东宫府的路，临走时还封了一锭银元宝给他，太医接过元宝，喜笑颜开，连连道谢：“太子妃仁厚，老臣就先告退了。”

送走太医后，揽芳阁噼里啪啦一顿瓷器摔碎的声音，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叫囔道：“这么烫的吃食呈上来，是要烫死我吗？我现在可是太子爷身边的红人，要是破了相你可担待得起。”

小丫鬟秋菊紧张得眉头紧皱，低腰跪伏在地上，嘴上不停地说着：“良娣息怒，良娣息怒。”

我不忍看到府中的姐妹受罚，向着揽芳阁走去。

我走到揽芳阁，向陈良娣福了福身，这是我第一次见陈良娣，果然生得貌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秋波流转带着柔情与蜜意，亮亮的。这双眼睛总觉着是在哪里见过的。只可惜光有皮囊，却是这样嚣张浮躁的性格，真是白瞎了这样的一副好皮囊。

“陈良娣，太子此刻正在书房与大臣们在商议政事，还请您小声些，以免惊扰殿下，到时候殿下生了气，受罪的是良娣您自己呢。”

陈良娣来回踱步，眼睛眯着上下仔细地打量着我，言语尖酸刻薄：“哟，这不是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女官月娘嘛，嘴好生伶俐，今天倒是稀奇，这风竟把你吹来了。”

我沉默莞尔，陈良娣继续说道：“既然太子妃身边的人都说话了，那我今天就做个顺水人情，今天就先饶了你，再有下次我就不再姑息你的错误。”

陈良娣拂袖离去。

我赶紧扶着小
安公主一怔，心想她这样的人竟然存着对皇上有着真心。

“可她不是别的女人，她是孤唯一真心求娶过的人，不是你口里说的别人。”新帝眼眶发红。

陈良娣接着说：“哼，唯一真心求娶过的人又怎样呢。连我都知道，她根本就不爱你。哈哈哈哈哈，她陆芸算什么？只不过仗着出身比我好罢了，不过比我早些认识你。哼，她装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又次次折辱于我，我自然不能忍。我很不得让她去死……”

陈良娣愈发癫狂，口出狂言。

新帝还没等她说完，狠狠地掐住她的脖颈：“贱人，孤应该早一点杀了你的。如今她因你而死，你更应该下去陪她。”

陈良娣听到这个消息，眼里带着得意又挑衅轻哼一声：“哈哈哈，那我是如愿了，你倒是杀啊，如今陆芸已死，我这双眼睛是最像她的，你要是把我杀了，这双眼睛便再也看不到了。”

在之前，我就觉得陈良娣的眼睛长得酷像陆芸，只是她的眼睛里满是欲望与嫉妒，和陆芸善良温柔的眼神简直是云泥之别，像陈良娣这么精于算计的人，知道自己是陆芸替身这事并不难。

新帝听她一讲，拔出佩剑在她脸上一刀一刀地划下去，唯独留下那双眼睛，疼得陈良娣躺在地上直打滚。

“既如此，就留你这双眼睛，让你看清世间万物，了却残生。来人，将陈良娣拖去寒霜院，今生，永不得踏出寒霜院半步。”

陈良娣松了口气，仰天长笑：“你终究是舍不得杀我的，陆芸，你看见了没有，我赢了。哈哈哈……”

她血肉模糊的脸因为说话一动一动黏黏糊糊的，鲜血直流。她爬起来，整理了自己的着装向新帝行了一礼。“陈嫔，谢主隆恩。”

话音未落，她便被宫里的舍人拉了出去。我瞧着远去的人影消息在宫门，我想她大抵是疯魔了。

7

新帝择了吉日，改年号为昌元，举行了隆重的登基大典，同日，陆芸以皇后之礼抬入皇陵，举国哀恸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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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曾问过我，是要出宫还是继续留在宫内当值，我看了看尚在襁褓中的念安，心生不舍，便留了下来，成为念安的教养姑姑。

我抱着念安行走在高墙宫闱内，我侧身回眸，抬头遥望天空。高高的红墙将天围成了一方小小的天地，现在不过是从之前太子府小小的庭院换到了更深更大额的庭院中罢了。襁褓中的婴孩睡得正香，丝毫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血雨腥风。我静静地看着她，为了陆芸的遗愿，我只能坚定地一直向深宫走去。

以后再无月娘，只有月姑姑了。

我终于懂了陆芸每天闲看云卷云舒的心境了，这不过是排遣心中孤寂的方式罢了。

不久后，便听寒霜院那位悬梁自尽了。机关算尽，误了卿卿性命。

五年后，王嫔诞下了皇帝的第一个皇子，王嫔母凭子贵，被册封为惠妃。

这男人啊，嘴里说着最爱那一个，但是身体上却是诚实得很，宠幸别人这种事从来没停过。我叹了口气摇摇头，把心事藏在心里。

“陆芸啊，小公主跟你长得是越来越像了。”

案桌前，小公主正专心地执笔在作画。颇有陆芸当年的作风。

忽然她放下笔，委屈巴巴地看向我，“姑姑，您说我都这么努力了，父皇怎么还不来看我呀。听说王娘娘给父皇添了个小弟弟，父皇是不是把我忘了呀。”

我走过去轻抚小公主的头，安慰道：“皇上给每位皇子皇女的爱都是一样的，他不会忘记您的，他会来看公主的。”

“姑姑，你骗人，父皇一年就来看我一回，而且回回见我都痛哭流涕。弄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其实我也害怕他来见我，我不想看见父皇哭。”

我看着公主的脸，她才五岁，举手投足间已有先皇后故姿，任谁看了不心伤。

“姑姑，你有白头发了。”念安指着我的头发说道。

小公主冷不丁来了这样一句话，抽回了我的哀思。

我讪讪一笑，顺着她指的方向，将那根白发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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